茵茵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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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文｜和刊載出的有一些文字上的不同，此處以原文為主

曾經深刻固執地喜歡一個男孩，在那樣青春燦發的年紀。

於是偷偷記下他的學號進入選課查詢系統，查他在校本部的課程，計算分部開來的公車時刻，再躲在宿舍大門後偷覷下車人群，當看到那抹高而清瘦的身影，便急忙不著痕跡地從後追上，放慢腳步掠過他身旁，待他輕聲喚住：「咦？妳也是早八的課呀，這麼巧，一起走到教育大樓吧！」在他走入教育大樓後，才反向急速衝進地下道奔往馬路那頭的教室。

或是查好他的體育課，然後大清早起刻意在體育館門口徘徊，等他入門之時來個不期而遇。又或者出席他所選的通識課上坐於最後一排佯裝旁聽，卻絲毫不管台上老師說些什麼，只將眼光停駐在他的背影，幻想各種一起上課的浪漫。

而他從來不曾知道的是，那諸多巧遇，其實都不是巧遇。

高中好友M得知這些，笑著說妳這是在演偶像劇嘛。我不禁臆想，這一段暗戀情事，若果真是劇，我拿到的又是什麼劇本呢？憑著男女主角最後總也會在一起的偶像劇公式，懷抱劇裡常見的一股傻勁與勇氣，我，在跨年夜告白了。

「對不起，我對妳只有朋友的感覺，無法和妳在一起。」

他的回答伴隨倒數聲後迎來的煙火，將這齣劇炸裂成一片靜寂與黑白。忘了後來是如何從總統府走至中正紀念堂最後又走回宿舍，只記得氣象報告說的這波寒流是否也太來勢洶洶？那滲入骨頭的冷意使我不住從心底發顫，凍得淚水亦無處流淌。

當寒盡春來，我退守好朋友的界線，仍努力地想成為他會喜歡的那種女孩，可惜用了一年多的時間，才終於體認這如劇一般的單戀情節，我拿著的從來只是好朋友的劇本……

決心放下苦戀後的某個夜晚，在校門口的人行道上與他聊起了畢業後的發展，他說：「我很重視未來的家庭，希望能找到相知相伴的對象，這是我一直以來的願望。」

「嗯，我知道呀，你對女朋友的追求很慎重，很重視心靈契合吧！」以好朋友的默契，他對女朋友的期待我再清楚不過了。嚥下酸澀滿漲的愁緒，我強裝笑容回應道：「等找到你想要的那個人，記得讓我也認識一下喔。從現在起……」從現在起也該斷了對你的眷念──我吞下最後這幾字，隱隱作疼地只說給自己聽。始終無法企及的「心靈契合」，最終是一道我總也跨不過的「好朋友」到「女朋友」的距離。

「從現在起，」他接過未完的話：「妳願意成為我在找的那個人，實現我的願望嗎？」

不敢確定是否聽錯了，可我心底必定有著什麼正急劇竄出，箝住我的呼吸並盤上了我的眼。此刻和平東路上，人影漸少而車聲漸歇，整條路都和我一起屏息著靜了下來。

「我一直在找那個人，卻不曾真正了解內心對妳的感覺，我以為這只是友情，但最近每當想到畢業後的日子，才發現我好像不希望就這樣分開，雖然以前我拒絕了妳，可是在我心中，妳已遠遠超過好朋友的存在了，」一向沉著穩重的他的聲音，此刻聽來卻有些焦急：「我……還來得及嗎？」

嚙心的酸楚翻騰著，那曾經過於執拗的等待，已耗盡了我所有力氣。我側過臉，抬眼望向夜空，倔強地讓微仰的角度抑止即將滿溢奔瀉的洶湧。

「我好累了，已經不能再像以前那樣的喜歡你了……」啊，說這話時我才發現，今夜的月和星子竟有幾分迷濛，帶著濡濕的水氣映入眼底。不敢再多看，我將視線移至腳邊，凝視著人行道地磚上的格線逐漸擴張扭曲，終於與水氣混融而成一片模糊。

「沒關係，從現在起，都由我來。」他輕輕握住了我的手，在氤氳夜色中。 
這般起伏跌宕恍若劇中才有的情節，使我感覺有些不真切，曾於夢裡睡裡也念念苦盼祈求的心願，本已沉寂如死灰，如今竟真的實現了嗎？雖難以輕易置信，然而手中感受到的溫度與微顫，伴隨他柔緩輕暖的話語，卻是確確傳到了我心裡。

這一段青春情事，從那個夜晚起有了不同劇本，頓挫曲折已成過去，幸而青春尚好，未來亦復如劇，一頁頁正待新的開展。我期盼著劇中所有情節終將能在多年之後，與他一一細數從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