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妹｜
2021.01.09聯合報繽紛版#https://udn.com/news/story/12663/6013977
妹是個愛哭鬼。完。
我曾想過，有天如果提筆要寫妹妹，這六個字應該就寫完了。
妹與我相差11歲，她出生時我已經六年級了，她是個小惡魔這件事，打從她在娘胎裡時我就知道了。妊娠期間，媽媽不只一次抗議，說她總是用手指摳母親，等她出生後一定要好好治治她！
妹出生後，我發現，好好被治治的，其實是我。
小惡魔小時就愛哭，夜深人靜尤其驚天動地，以致左鄰右舍常來關心。每次她一哭，我就得起來和媽媽一起哄她，搖抱到天亮才止息。
小惡魔長大了還愛哭，還是在那樣的夜深時分。她的哭聲從話筒傳出，幾回驚動了我這邊闃寂的天地，問她怎麼了卻是抽抽噎噎，說不清楚。初初我總是膽戰心驚，但幾次後發現，大抵不外乎和男友吵架了抑或分手了這般遇人不淑的事，後來她再打來，就連話筒也聽累了，有一搭沒一搭的回應著。
六年前的深夜，她又打了通電話，電話一接起我沒好氣的叨念著：「幹嘛啦這次又怎樣？」她果然抽抽噎噎，一句話換了好幾口氣仍然含吞在喉間。等我聽清楚後，卻從沒一次如此渴望她不如還是搬演識人不清的老劇本，而且我發誓以後我決計不那麼不耐煩了。
這一次，她說：「嗚嗚……姊……我現在在成大急診室，小姑姑……小姑姑救不起來，現在要送回家了……」她的哭聲不再地動天驚，但小惡魔果然就是小惡魔，這一次，她嚶嚶的哭聲哭沉了星與月，使我陷入幽邃之中。那如母如姊的小姑姑，就要這樣回家了。
多年後，小惡魔終於長大了，卻沒有改變在夜半打電話的習性。那一夜我撥出電話，電話一接通：「嗚……妹……」，耳畔響起的是在生活裡浮沉的，我的哭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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